华 野小说:黑 家 父 子
中煤地质报社 华 野
一
黑牛成亲了,这下可把黑牛他爹——黑老大乐坏了。
要说也是,黑牛都二十九岁了,按理说在农村早该是当孩子父亲的人啦。要不是因为黑老大一身病,把那些曾经暗恋过黑牛的姑娘们都吓跑了——谁愿意刚过门就整天伺候一个病病歪歪的老公公呢,恐怕黑牛的孩子也早满地跑了。
黑牛这么晚才娶上媳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黑牛的工作也不太理想,在一个煤田地质勘探队当钻工。虽然说起来当钻工也是国家正式职工,但在本地姑娘们的眼里却没有市场。
可是这一次老天不知怎么就开了眼。黑牛娶得这新媳妇姓张名翠芳,年方二十三岁,长得丰满秀丽,亭亭玉立,村里人谁见了谁说俊。骚蛋就当着大伙的面说:“黑牛是人黑有艳福,娶得这媳妇那才叫绝了。你瞧人家长得,那胸脯、那小腰、那屁股,真是头是头脚是脚,比咱们村那几个自以为是的疯丫头靓多了。我要是也娶这么个女人,什么活我也不让她干,什么事都不用她管,整天我就让她在床上躺着。”
有好逗闷子的便问:“骚蛋,你整天让她躺在床上干什么哪?”
“那……那你们就别管了,早晚还不就那么两下子嘛!”
“那你小子有过几下子啊?”嘎三好奇地问道。
“这……这……”骚蛋涨得满脸通红,甚是狼狈。“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随即散去。
二
黑牛成亲的当天晚上,闹洞房的人们陆续离去之后,骚蛋、嘎三等几个儿时曾一块光腚下河游泳长大的家伙便悄悄地趴到了黑牛屋外窗下听房。开始就听新媳妇翠芳说:“嗳,天不早了,忙活一天了,早点歇着吧!”黑牛没吱声。过了一会翠芳又说:“快点过来睡吧,还要人请你呐!”这回黑牛说话了:“翠芳……你……你没骗我吧?”“瞧你,我人都躺在你面前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信我信,我真的……信!”接着听见黑牛嘁哩喀喳地脱衣服钻被子的声。后来就听黑牛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声,翠芳说:“哎哟——你轻点,咋跟饿狼似的。”逗得骚蛋他们几个人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
黑牛立马嗡声嗡气地吼道:“嘎三——你们几个少跟我捣乱,都赶紧滚蛋!”
黑老大在东屋里也喊上了:“你们这帮浑小子,黑天雪地的偷听人家两口子悄悄话,也不怕将来娶了媳妇让别人笑话,都给我快走,不然小心我拿棍子棒你们!”
于是大伙一哄而散。
第二天早上,新媳妇翠芳便以女主人的身份到左右邻居家送还办喜事时借用的桌椅碗筷,谢过邻居之后随即大方地邀请众人有空来玩。大家在见识了新娘子处世为人的同时,也看出她那粉面桃花般的脸颊上喜滋滋的神韵,像得了个金娃娃似的。大伙心里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都说黑牛有两下子。
黑牛在床上猫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吃罢晚饭才出来溜溜食。骚蛋、嘎三几个人见了便上前将其围住,非要他说说昨晚办事的经过,有的要黑牛坦白新婚之夜到底放了几枪,有的让黑牛招出使用了几种姿势,直到黑牛把随身带的一包红塔山散完才算了事。
嘎三两只耳朵上各夹了一支烟,嘴里还叼着一支。他边吸边说道:“黑牛,这次算你走运,下次非叫你说点真格的才行,也让我们弟兄们长长见识,学点经验,免得日后娶了老婆不会对付!”
“没错,是这个理!”大伙同声附和着。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阳春三月。黑牛的冬假终于过完了,地质勘探队也要开工了。
于是,黑牛坐上了火车,去了很远很远的荒原打钻去了。于是,家里只留下了翠芳和她的公爹黑老大。
三
黑老大原名叫黑咏泰,祖籍山东,因生于五岳之首的泰山脚下,故父母给他起名叫咏泰,意思要他学习泰山的品格风骨,传颂泰山的雄浑厚重。黑咏泰以前也在煤田地质勘探队,也是一个钻工。由于他为人纯朴宽厚,年龄也比较大,所以钻工们都唤他黑老大。那时黑老大可不象现在这样病病歪歪的,那是个非常勤劳能干的汉子。十二三年前在一次钻井事故抢险中,黑老大奋勇当先,和钻工们一起以血肉之躯扛住了即将崩塌沦陷的钢铁井架,而自己的腰椎和小腿却被钻杆严重砸伤,造成了半身瘫痪。队领导为了把这场安全责任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照顾他提前工伤退休了,并破格让他刚满十七岁的儿子黑志伟也就是黑牛顶替接班。黑老大对此很知足,因为当时勘探队钻工干的都是重体力活,招工的年龄都要在十八周岁以上。所以他觉得队领导对咱这么关心体贴,把儿子招成了当时还算让人羡慕的国家正式工,自己也就不能再有什么要求了。黑牛去地质队报到的当天夜里,黑老大静静地躺在千里之外的家中,泪如泉涌,点点滴滴浸湿了身下的棉被和土炕。他暗想只要儿子有了正式工作,将来不遭罪、不受苦、有出息,别说我是半瘫,就是全瘫了也无所谓,算对得起从小就没有见过亲娘的可怜儿子了,也对得起黑牛他死去的娘了……
说起黑牛娘的死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年冬季一天夜里,黑牛娘生黑牛,胎儿横位,临盆难产,体内大出血,血水伴着羊水足足接了三脸盆,把本村的接生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黑牛娘被送进县医院时,人已经体克了,医院马上组织经验丰富的产科医生对其进行了剖腹产手术。结果孩子平安地拿了下来,黑牛娘却因失血过多,中途耽搁的时间过长,再也没有醒过来。
从此以后,黑老大便又当爸又当妈,肩负起了养育黑牛的全部重担。那时候,黑老大还年轻,长得也周正,人虽然黑点(这没办法,整天在野外钻探晒的,再说人本来就姓黑嘛),身体却健壮,而且心好,很厚道。村里有几个大姑娘小寡妇对他都挺有情意,不是这个今天帮着带带孩子,就是那个明天给孩子喂口奶,对黑老大都特别好。黑老大为了儿子,也为了表示对死去妻子的忠诚和怀念,当时没敢往这方面深想。邻村有个非常善良的小寡妇,她男人两年前因车祸撇下她和一个两岁多的儿子走了,年轻的寡妇独自带着孩子,日子过得坚韧而无奈,她好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帮自己遮挡一下雨雪风寒。有一次小寡妇甚至说为了给黑牛夜里喂奶更方便一些,打算住在黑老大家中,黑老大连忙婉言谢绝了。那女人抬起泪水涟涟的大眼睛,忧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默默地走了。
半年后,黑老大便抱着半岁多的黑牛回到了勘探队。出工的时候,把儿子全托在队部幼儿园;冬季收工放假了,爷俩便踏上了返回家乡的火车,象两只跨越千里山川展翅飞翔的候鸟……
后来,黑牛在地质队子弟小学上了学,年龄一天天长大了,也渐渐懂事了,每当看到别的同学的母亲来学校门口接自己的孩子时,心中很是失落和难过,有几次梦中惊醒后便缠着爸爸要找个妈妈。
黑老大也曾想着再找一个女人,毕竟妻子死了这么多年了,活着的人还得向前走。当他准备开始为自己重新寻觅爱情为儿子重新选择母爱时,可恰恰在此刻,那场钻机事故把他给砸成了重伤,连同那个刚刚开始萌芽的美梦也一起被砸得粉碎。从此,他的这个念头彻底破灭,一心便扑在儿子的身上,把种种美好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黑牛的工作和生活上……如今,黑牛终于成家了,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当爹的也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四
居家过日子屋里没个男人不行,可是家里要是没个女人更不行。虽说黑老大行动不是十分利索,但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且月月有退休费,日子过得并不困难,但是儿子长期不在家,屋里死气沉沉的,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从黑牛娶了翠芳后,黑老大可算是享儿媳妇的福了,虽说儿子在野外勘探不回家,可翠芳对他那股孝敬劲,真和亲生闺女一样。把个黑老大乐得颠颠的,逢人就夸儿媳妇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贤惠能干;白天给他做什么好吃的,给他讲以前娘家村里的笑话;晚上给他打洗脚水、端尿盆子,有时还给他抓痒痒……
别人听了就笑。嘎三翻眼睨了黑老大一眼说:“老爷子,虽说您老是老点,可您老是人老心不老呀,比我们年轻人还有福气。您整天让儿媳妇给您干那事,您就不怕别人骂您老不正经?再者说了,我黑牛哥要是知道了他媳妇每天晚上净给您老抓痒痒,他能不生气?”
“你个浑小子,我老汉六十多岁的人啦,一辈子行得直做得正,谁敢说我老不正经?敢说我儿媳妇的坏话,我跟他这辈子没完!”黑老大气得直抖。
骚蛋道:“老爷子别生气呀,开玩笑的话您别当真,别说您和翠芳没有什么猫腻,就是真有那事,他别人管得着吗?”
“你个骚蛋,拿我老头子找乐子,看我不打烂你的臭嘴!”黑老大说罢举起了巴掌向骚蛋打去。
骚蛋拉过嘎三一挡,笑着跑掉了。
黑老大抓住了嘎三,拧着他的耳朵说:“你们这帮龟儿子,一点不懂规矩,我和你老爹一般大,你还和我开这种混账玩笑,说——以后还敢不敢了!”
“唉哟唉老爷子,我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我给您老磕头了。”嘎三连连央求着。
“滚——”黑老大一松手喝道。
“唉呀我说老爷子,您手也够狠的,我的耳朵都快让您拧掉了,这要是真掉了我可找翠芳给我赔一个新的啦。”
“好小子,还耍贫嘴,赔、赔,我给你赔一个真的!”黑老大边说边向前比划着。
“您呐——找翠芳赔去吧!”嘎三捂着耳朵赶快溜了。
这天晚上,黑老大洗完脚,刚想叫西屋的翠芳把洗脚水给倒了,忽然想起白天嘎三他们说的那些话,觉得也是——整天让翠芳给自己干这干那也不好,再说儿子又不在家,翠芳晚上总是出入我这屋子也不大合适,别人说闲话我这老脸无所谓,就怕翠芳这孩子受不了……罢罢,想到此,黑老大便慢慢下了床,拖拉着鞋,端着脚盆晃晃悠悠地向院子里走去。
天很黑,晚饭前刚下了一场雨,地上泥泞不堪。黑老大刚迈出屋门三四步,就扑嗵一下滑个大跟头。这一跤要搁在年轻人身上也就没事了,可黑老大上了岁数,偏巧头又正好撞在门坎上,所以当时便昏了过去。
翠芳在屋里正边看电视边给黑牛织毛衣,忽听院里一声响,象是有什么人翻墙跳到了院中。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走出屋子一看,只见公爹昏倒在地,忙把他拖进了屋里。
黑老大这盆洗脚水一点没剩下,全浇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身后全是泥。翠芳把黑老大拉到床上,赶紧把他那身脏衣服给扒掉了,盖好被子后又给灌了几口热红糖水,等了一会仍不见公爹睁开眼,真是急死人了……想来想去,翠芳觉得还是救人要紧,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她爬上床铺,骑在黑老大的身上抻胳膊揉肚子做起了人工呼吸,前年翠芳在娘家时曾看见人们用这法子抢救过一个跳河寻短见的女人。
渐渐地,黑老大的胸部随着翠芳的用力推揉竟有节奏地上下伏动起来。过了一会,黑老大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翠……翠芳,我这是怎么了?”
“爸您别动,刚才您是摔了一跤昏过去了,现在不要紧了。”翠芳终于松了一口气。
“噢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是跌了一跤,唉上了年纪了,不象年轻人那样经摔了……啊喀……喀……”可能由于说话的缘故,黑老大突然急促地咳嗽起来,接着口中的粘痰堵住了嗓子,本来呼吸就没有完全恢复,这下就更困难了,一会脸色就憋得发紫了……
这可如何是好,不马上把公公口中的痰吸出来,老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送医院来不及了,等把医生找来老人恐怕已经……怎么办啊!忽然,翠芳想起上小学时听过解放军医生为了抢救病人曾嘴对嘴把患者口中的脏痰吸出来的故事,对——不妨试试看!
于是,翠芳用手捏住了黑老大的鼻子,把嘴对到了他的嘴上,使足了劲吸了起来,一下……二下……三下……当吸到第七下时翠芳感到黑老大口中有一大团咸兹兹滑溜溜的流体被吸进了自己的嘴里,她知道这下行了,便抬起头将口中那团黑乎乎的粘痰吐到床下的尿盆里。做完这一切翠芳才感觉有些累,刚才口中那股浓痰的兹味使她感到一阵恶心……
正在这时,忽然后窗外扑嗵一声响,象是有人从窗台跳到地上的声音——
“谁?”翠芳一惊,本能地喊道,“干什么的?!”
窗外传来了两声猫叫,没有其它动静。“死猫!”翠芳轻声骂了一句,暗笑自己大惊小怪了。
五
第二天上午村里有人传出话来:说昨天晚上翠芳受不住了,趁公爹睡觉之机悄悄地跑到黑老大的屋中,和老公公偷偷地亲嘴来着。
大伙不信,都说不会吧,翠芳和黑牛结婚还不到一年呢,热乎劲还没过哪,不可能这么快就背叛黑牛和公爹干那事;再说了,黑老大也不是那号人啊。
骚蛋肯定地说:“没错,这事跑不了。你瞧翠芳平时那个媚劲,胸脯挺的那么高,走路屁股那个摇,这不是浪的是咋的,成心诱惑咱老爷们。他黑老大怎么着,他也是凡人一个,他多少年没粘女人了,难道他还能不要?不搂白不搂,不抱白不抱,这叫老牛吃嫩草,劲足着呢!”
嘎三看了骚蛋一眼,笑咪咪地问:“哎呀我说骚蛋,你小子说得这么热闹,跟真的一样,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
“可不是亲眼看见了咋的!”
“怪,这事咋偏偏都让你看见了呢,是不是又跑到人家的窗下偷着看乐子去了。你还想像上次那样,让人家俩口子拿棍子把你打出来啊?”
“嗳嘎三,咱可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别总提上次那档子事。我告诉你们说,这回我是正好有事路过黑老大家,见屋里还亮着灯就顺便看了看,正巧瞧见翠芳和黑老大抱在一起亲嘴呢,我要是没看见敢造这个谣!”
“这么说确有其事?!”
“那当然了,真有这事。你是没瞧见当时的情景,黑老大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子,翠芳就带个小乳罩,两个大奶子全露在外面,趴在黑老大身上这通折腾揉搓,要不是我从窗台上掉下来发出了声响让他们听见,谁知道他们往后还要干什么呢!”
大伙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言语了。
过了一会,嘎三说:“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黑老大表面这么本份的人,肚子里也全是花花肠子,竟和儿媳妇干这事,难怪他总说翠芳孝敬贤惠,是孝敬贤惠了,把自己的身子都孝敬了。”
“就是,别看咱人平时嘴上骚,可是咱心里纯洁、光明坦荡,没和别人动真格的。”骚蛋趁机表白着。
“哎——这叫什么事呀,可惜黑老大一世英名了。”人们纷纷摇着头各自回家去了。
几天后,各种版本的“黑老大风流史”传到了当事人黑老大的耳朵里。黑老大气得脸色铁青,站在当街骂了一个中午,骂完传谣者骂造谣者,最后连造谣者祖宗八辈一锅端,直骂得口冒白沫,才被翠芳连拉带劝地硬拖回家。
当天夜里,黑老大发起了高烧,烧得直说胡话。翠芳又请大夫又抓药,忙乎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时黑老大才睡着。
过了几天,黑老大的体温总算降下来了,可是每天晚上常说梦话,总喊黑牛和翠芳,有时也喊黑牛死去的娘,深更半夜的,怪吓人的……
翠芳一时没了主意,便赶紧给黑牛写了一封信,让他快回来。
六
几天后,黑牛回来了。人还没到家,半路碰上嘎三骑着三轮板车进城卖菜,黑牛便询问家里的情况。嘎三便把听到的那些事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完了又开导黑牛说:“我说黑牛哥,这事你也别太认真了,想开一些,漂亮的女人都是水性扬花,千万别太信她们的话。要是心里憋得慌了,就出来找咱们喝两杯解解闷,实在觉得亏了也到发廊找个按摩小姐……”
“什么话!”黑牛不等嘎三把话说完,一把推开了他,气呼呼地进了村子。
晚上,人们听到黑牛吃饭时跟他爹黑老大呕气。黑牛把瓷碗“叭”地一声摔个粉碎,接着只听黑老大喊道:“浑小子,你这是冲谁呀?你还连你爹都不相信了?就信那帮王八糕子的鬼话,你咋也不问问你媳妇翠芳呢!”
黑牛粗声粗气地说:“我谁也甭问,你们俩干得那事,她能和我说?”
“你真混呀,你娘怎么临死生了你这么个狼崽子,早知这样我真不如当初掐死你算了!”黑老大真急了。
…………
半夜,邻居们在各家的床上听见黑牛在打翠芳,打得很厉害,听声音好象还把电视机也给摔了。
就听翠芳哭着说:“……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可你这么打我不行,长这么大……连我爸妈也没这么打过我……”
“查个屁,那能查出来吗,其实你自己清醒——你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你浑,这刚刚回家就这么干仗,你是怎么了。我整天忙里忙外,还要照顾你爸,噢我照顾你爸还照顾错了?你要是这么不说理,咱们这日子没法过!”
“早没法过啦,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黑牛,你说得是人话吗?我怀着你的小子,看着你的老子,给你丢什么人了!”
“怀着我的小子,谁知道你怀得谁的,趁早给我滚,离婚!”
“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可别后悔。”
“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后悔!”
“那好,既然早晚都是离,咱们就早离,谁也别耽误谁。”
…………
第二天一大早,翠芳收拾收拾就回娘家了。
傍晚时分,黑牛一滩烂泥似的醉倒在街上,吐了一地。人们赶紧把他架回家放在了床上,屋里屋外却没有见着黑老大,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第三天下午,嘎三卖完菜回家,路过村边小河时,看见黑老大在水里漂着,立马跳下去救人,捞上来一看,黑老大脸都泡发了,整个变成了个白老大。
嘎三用板车把黑老大的尸体运回了村,黑牛一看当时便昏死过去,大家立刻掐人中摇胳膊,半天总算醒了过来。人们望着黑老大的尸体,都说他死的太惨了,有的说着竟抹起了眼泪。
骚蛋边哭边说:“黑大伯,您不该死呀,是我害了您呀……您老干嘛这么认真哪……何必非要去死呢……”
有人悄声说其实黑老大早就想死了,他感到活着腻歪了,没什么乐趣,活着没意思。也有的说黑老大不应该这样死,这样一死就等于承认有那事了。还有的说黑老大就是和翠芳挺好的,有人曾亲眼看见他死前去过翠芳娘家一趟,给了翠芳好多好多钱,还想让她再回来一块过日子呐。还有的说……唉,说什么的都有。
七
一年以后,已升为钻机机长的黑牛在野外勘探工区收到了翠芳的一封信。
信上说她生了一个胖小子,已经半岁多了,是黑牛的亲生骨肉,不过亲儿子也不能管黑牛叫爸爸了,她已经重新结婚嫁人了。丈夫是个比她大十多岁的老实巴交的农民,老婆前几年病故,身边只有一个叫小霞的闺女。他们现在组成家庭后生活的挺好,也许是小霞的生母死得早,小姑娘想妈的缘故,小霞喊她妈妈喊得亲热着呐,真象亲生女儿似的。男人虽然大一点,但知道疼人,特别宠着她、护着她,外面的事一点都不让她干。只是她有时挺想黑牛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希望黑牛今后找一个更好的女人,能够体贴照顾他,为他再生一个胖小子,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翠芳在信的最后说,尽管说自己和黑牛结婚的时候不是处女,在高中时曾被本班的学习委员骗了,但是从和黑牛成家后就是一心一意过日子了,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丈夫的事。人怕打脸,树怕剥皮。希望黑牛今后再婚对妻子千万别动不动就翻旧账,那是很伤人心的,算是个真诚和善意的提醒吧。
黑牛独自在工棚里看完信,便呜呜地哭了,三十多岁的人了,竟象个孩子似的:“翠芳……我好悔呀,我对不起你啊……今后我不找了……我再也找不着象你这样疼我爱我关心我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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