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川矿务局

 “妈妈，你对我真好！要是天天生病多好啊！……”

  夜已浓深，天籁寂静。病后稍缓的女儿甜甜地睡着了，小脸在苍白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小手依然紧紧地抓住我，生怕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似的。轻抚她额上的发丝，倾听她轻微的呼吸，想着她睡前童稚的话语，惭愧与内疚一点一点刺透我看似坚强的心脉，泪水一把一把漫上眼帘，把自责与酸楚如雨倾泻！

  记得这个小生命降临的时候，日子寒酸，风雨飘摇，生了病的我整日奔波在针药与痛楚间，既不能喂她带了药剂的奶水，也不能长时间地抱她于怀，却常常让她一个人蹬着不满意的小腿，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双眼，哭叫着早早品尝了人世间的苦涩。

  快两岁了，她呀呀学语，摇摇晃晃地迈出了小步子，时不时地搞点惊险动作，让我胆战心惊。她爸爸上班忙，我一个人带着她，要上班，要干家务，只好拿刷子和抹布把地板弄得干净点，把沙发围成“城墙”样的圆圈，丢了玩具让她自娱自乐。稍大点，小家伙开始反抗。那天，我正在炒菜，她竟然偷偷地用身板拼了命地挤向沙发连接的间隙处，冲出“圈地”，跑向不远处的铁质洗衣盆。我扔了灶具，一声惊呼，急忙去拉。她已经碰倒在盆边，鼻梁上裂开一个月牙形的伤口，鲜血瞬间流出。而她，不知是吓坏了、疼坏了还是被我的手忙脚乱和语无伦次惊呆了，抑或是母女连心，只哭了几嗓子，就安静下来。还伸着小手，要为我抹眼泪……十年了，每每看到那隐约可见的伤疤，就想起她受伤的样子，想起她伸出的小手，发自内心的亏欠让我带着疼惜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这个可人的孩子！

  上学了，扳着她的手指，教她读书写字。小朋友可以凑合，她却必须一笔一画写好了、一句一句读准了才能过关；小同学可以天天零食不断，她却只能一星期自主支配一元钱，犯一次错误还要扣除五角钱；小朋友凡事由父母操心，她却必须自己按时起床、整理床铺，收拾房间，换洗衣服。考试了，无意间忘记拿纸笔，狠心的我明明知道也不关心，害得她马不停蹄跑来跑去，早饭也没吃成。回到家，不仅没有安慰，还要享受 “思想教育”，委屈得说：“妈妈，你为什么对别人家的孩子都比对我好呢？”我笑着拍拍她：“哪有父母不疼自己孩子呢？”其实我真想说：“孩子，你这样优秀，妈妈怎么会不疼你？怎么舍得呢？”可是，望着她骨子里带的骄傲，我只能悄悄地惭愧：“孩子，妈妈希望你摔跤的时候教你怎样站起来，而不是拉你起来。妈妈最害怕你以后一个人摔倒在人生的路途中，不知道怎样站起来啊！妈妈这样，就是希望你以后自强自立啊！”可是，怕她滋长骄娇二气，只能让她自己消化心里的委屈！

  如今, 女儿身高超过我的耳际，六年级毕业了，初步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够象朋友一样谈心、讨论问题了。记得她数学知识竞赛成绩不好时，问我：“妈妈，我是不是特别笨？”我说：“怎么会？笨孩子能象你一样在期中考试拿第一吗？”毕业考试成绩出来了，她嘟着个小脸：“妈妈，我知道我笨，只考了第六名！我以后肯定没出息，肯定让你失望了！”我深深地惭愧了——整整12年过去了，我的孩子既丢掉了自信，也不明白我对她的期望，我的心在那一刻很疼很疼！我想，应该与她好好谈谈！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我只告诉她：“好着呢，怎么会？空了妈跟你好好聊聊！”我只是一味地忙忙碌碌，却疏忽了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加倍的失意！

   今天，望着甜睡中的孩子，想着那一句稚傻的“生病多好”,作为母亲，我知道自己严重失职了！不由得想起自己考试成绩不理想时，母亲小心翼翼坐在身旁的眼神、一次次端起来的荷包蛋、疼惜且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的心更加惭愧，也更加内疚！

  于是，我敲起键盘，希望她明天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母亲间接的道歉！我也一定要告诉她：“孩子，在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妈妈一直以你为荣！一直盼着你健康、快乐、幸福、优秀！之所以严格要求你，不是希望你一定比别人强，不是希望你回回拿第一，只是希望你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学有所成，不虚度光阴。如果有一天，你因为考了第六名无缘于大学，妈妈希望你能够说一句‘我确实尽力了’就好！如果将来，你只能是一名清洁工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妈妈也希望你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自己，尽心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并且能够不断地突破自己，成为普通人中优秀的一个！”我还要告诉她：“孩子，妈妈所有的忙碌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是为了拼命挣钱，也不是为了你将来衣食无忧。妈妈只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人应该有所追求，应该为自己的追求付出努力。人更应该勇于负责，应该为自己的责任做一个有责任的人应该做的一切！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你明白得很少，甚至什么都不明白。但是，妈妈相信，一个母亲良好的行为就是子女最大的财富！”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不惭愧——给孩子的爱太少太少，少到她希望拿生病去换取。而缺少了爱，不会去爱，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夜更深了，女儿翻身踢开了被子，我给她轻轻盖上，真希望给她一份永远的温暖。但是我知道，她最需要的——是感受爱——懂得爱，我必须要做的——是告诉她——一个母亲愧疚的爱！